这些日子，河边的柳叶马鞭草仿佛得了什么密令，悄无声息地攒着劲儿。昨天看时还只是茸茸的一片新绿，今日再路过，竟已齐刷刷地蹿起半人多高，茎秆挺直，像一列列等待检阅的士兵，精神极了。那长势，真如雨后春笋，带着一股不容分说的、蓬勃的生命力，“突突”地向上生长，几乎能让人听见它们拔节时那细微而欢快的声响。

这柳叶马鞭草，名字里兼有“柳叶”的纤柔与“马鞭”的飒爽，倒是贴切。它的叶子细长如柳，边缘带着精致的锯齿，在风里微微颤动，确有几分柳枝的袅娜。可那笔直坚硬的茎，以及茎顶逐渐膨大、准备孕育花穗的架势，又分明透着一股子利落与英气。此刻，它们大片大片地聚在河岸，织成一张漫向远方的、朦胧的紫绿色地毯。阳光透过晨雾洒下来，每一片叶子上都跳跃着金亮的光斑，整片草滩便笼罩在一层毛茸茸的光晕里，温柔而富有生机。

最动人的时刻还未到来。我知道，要不了多久，这些挺立的茎秆顶端，会迸发出无数细小的紫蓝色花蕾，继而汇成一片片如梦似幻的紫色云霞。那将是盛大的、静谧的绽放，微风吹过，花枝摇曳，整条河岸都会流淌着紫盈盈的波浪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雅的、略带药感的芬芳。那景象，足以让匆匆的行人驻足，让烦闷的心绪被这单纯的、热烈的美所涤荡。

望着眼前这拔节生长的绿意，我忽然觉得，柳叶马鞭草像极了时间本身的形象。它不张扬，却从未停步，以一种安静而坚决的态势，日复一日地累积着高度与力量，直至迎来那绚烂的喷薄。河边这片突然长高的马鞭草，便是夏日寄来的一封无声的信笺，上面只写着两个字：生长。它提醒着过往的人们，生命的河流也正如此刻的河水与岸草，默默流淌，静静繁荣，在每一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，完成着属于自己的、向上的仪式。